都市劇也可以接地氣又文藝

　　□師文靜

　　正在播出的14集短劇《裝腔啟示錄》口碑不錯,以獨特的氣質吸引觀眾。沉浸其中的觀眾會發現,原來國產劇導演也能拍出這么時尚、新穎,不土、不俗,又能深入觀眾內心的作品。

　　《裝腔啟示錄》由李漠執導,蔡文靜、韓東君主演,講述律師唐影和投行經理許子詮在飛機上偶遇,展開一段曖昧博弈、互相撩撥的情愛故事,呈現他們從相互試探到卸下面具,再到建立信任、重拾自我的過程。已播出的前8集看下來,《裝腔啟示錄》是介乎于低幼小甜劇與強話題性套路女性題材劇之間的作品,它以自己獨特的趣味和手法拆解了常見的女性話題,同時又呈現出自身的文藝氣質和才情才氣,是都市劇中很新穎的一部作品。

　　《裝腔啟示錄》用自己的“腔調”,以充實的細節、精致的臺詞和獨具特色的表達,牢牢地吸引觀眾。這部劇對形形色色人物的刻畫就是“裝腔”,每個人都在極力向外人展示自己的腔調,但偽裝之下還有另一個真實的自我。男女主角飛機上第一次相遇,隔座落座,女主角給自己周身噴上香水,給桌上的英文原版小說拍照發朋友圈,男主角拿出香膏開始涂抹,還順嘴跟空姐打招呼“你怎么今天在經濟艙上班”,開篇男女主角的暗暗較勁,觀眾就被他倆裝到了。唐影和上司請客戶一起吃飯,他們裝腔聊藝術、聊哲學,一起看外國黑白文藝片,每個人都昏昏欲睡還要裝作看得津津有味。劇中唐影的客戶吃飯還要談論一番中外香茅的區別,喝酒還要談論一番年代和莊園……用劇中臺詞來解釋如何“裝腔”,就是懂不懂不重要,能否以輸出大量專業詞匯壓倒對方的氣勢,才是“能裝”。電視劇對“裝腔”的幽默呈現和暗暗的諷刺,看得觀眾只想笑。隨著劇情的進展,觀眾發現裝腔只是所謂精英打工族的職場叢林法則,每個人物裝體面、裝高貴的背后,都有自己的訴求,有的人是為了融入這個群體,有的人是怕陷入愛情,有的人是為了偽裝真實疲累的自己,有的人是為了掩蓋自己的財富。但虛偽外殼之下,一樣是都市男女逃不過去的現實困境,都是脆弱、孤獨、難堪、卑微乃至逃避、丑陋的靈魂。

　　絕大多數都市劇念叨的都是老生常談的家庭、職場、婚戀話題,中年職場困境、女性職場壓迫、全職太太困境、妻子大戰婚外情等劇情成為標配,《裝腔啟示錄》總體上也沒有逃出這些現實話題。然而,同樣是涉及女性職場、愛情中的各類現實話題,這部劇不焦灼、不沉重,夸張、輕松中透著幽默和諷刺；同樣是呈現都市男女的愛情,這部劇也不一味地迎合觀眾撒糖、虐心甚至狗血、撕扯,而是真實呈現都市男女令人心動、浪漫的愛情風暴。不跌入一地雞毛的沉重現實,也不浮夸脫離現實,這部劇通過主線、副線,以或輕松、或夸張的方式,拆解了這些話題,在創新表達與貼近現實之間找到了巧妙的平衡。

　　比如,該劇進入男女主角戀愛拉扯戲之前,重點刻畫的職場生態離奇又合理,很搞笑又很辛酸。蔣詩萌飾演的唐影部門上司,表面上看著工作懶散,所有項目都推給唐影,是壓榨屬下、巧舌如簧的令人討厭之人,但她也是在家人葬禮上隨時掏出電腦開電話會議、病床上就地加班的打工“社畜”,最終把自己熬成糖尿病不得不辭職。唐影除了被上司壓榨,日常工作中面對甲方客戶唯唯諾諾、小心謹慎,在公司里無緣無故當大老板的背鍋俠,埋頭讓淚水流到水杯里一起喝下。倪虹潔飾演的那個吃飯都要品出中外香茅不同的“貴婦”,婚姻失敗得一塌糊涂,老公手機里保持聯絡的十幾位名叫“糖豆”的女性,讓她抓狂、發瘋……靈堂內加班開會,丈夫有數個婚外情對象,都是非常夸張的戲劇沖突,但該劇用夸張甚至輕松搞笑的處理方式,慢慢鋪墊和拆解這些女性議題,稀奇又讓人感覺真實,很見創作功力。

　　《裝腔啟示錄》有自己獨特的鏡頭、剪輯、拍攝手法,豐富的鏡頭語言、活潑的剪輯,給人帶來一種很新穎的感覺。這部劇還用一些帶有文藝氣質的解讀,來呈現都市劇中早就被講得爛俗的話題。比如耿樂飾演的富豪馬總,外表上維持體面的華麗生活,骨子里赤裸裸地拿身邊女性當“玩物”。在他的觀點里,玩弄女性會帶來“燒倉房”的快感。這里是借用村上春樹《燒倉房》這篇小說,詮釋劇中有錢階層靠玩弄、丟棄無依無靠的社會邊緣人來排解空虛的做法。“燒倉房”論讓唐影徹底看清楚了馬總的卑劣。

　　該劇后半程進入男女主角之間曖昧不明又暗生情愫的感情拉扯戲份中,兩人關系中的各種小細節、小動作都很好品,也讓不少觀眾反復拉片觀看。《裝腔啟示錄》整體不像是市場上非常商業化的都市劇,更像是一直堅持著學院派風格的導演拍出來的作品。無論是整體氣質、鏡頭語言還是剪輯節奏上,都很有自己的風格特色。當然,這部劇最好看的其實還是對人性的偽裝、虛榮、缺點以及人性閃光點的刻畫,雖然也是刻畫女性職場、愛情上的困境,但很走心。都市劇對職業女性的刻畫從不斷地堆砌抓馬、狗血劇情,開始試圖走入女性內心,尋找真正的共情。這部劇也有非常前沿的價值觀呈現,有自己的審美和價值意義。

　　《裝腔啟示錄》是青島籍導演李漠繼《我在他鄉挺好的》《三悅有了新工作》之后的又一部高分口碑佳作,從講述剛步入職場的年輕女性的故事,到講述特殊職業女性職場的酸甜苦辣,再到講述所謂職場精英們之間的“圍城”之困,導演李漠把都市劇拍出了自己獨有的接地氣又時尚文藝的風格,其作品值得更多期待。